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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說中國夢 憲政一場空
 
丁望

原載:信報〈思維漫步〉專欄,2013.1.10,A19版
上網:2013.1.12

 
  關鍵詞:南方周末,中國夢,憲政夢,新年獻詞,政治生態,知識人,中宣部

  相關人物
:錢鋼,鄢烈山,程益中,曹旭剛,謝非,汪洋,于幼軍,林雄

  引述歷史典籍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李清照:聲聲慢)
  政令不行而上下怨疾,亂所以自作也;變應寬裕而多容/政之始也。(荀子.致士)
 
圖1,《南方周末》的新年獻詞。
 
  中共十八大之後,北京官場盡說「中國夢」。社會各界也是夢話連篇:從無殼蝸牛的「住有所居」,到農民工的「市民化」;從上訪者的「免截訪」,到知識界的「憲政夢」。都是美麗的夢,仿佛是「仙樂風飄處處聞」的夢境。

  有些夢,與社會現實是近距離的眺望,雖可望不可及,總算不那麼遙遠;更多的夢,是遠離人間煙火,如同蓬萊仙境那麼遙遠。

  廣州《南方周末》的思考者,也說夢:「中國夢,自由夢,憲政夢」。以〈中國夢,憲政夢〉為題的「新年獻詞」,還未與讀者交匯,就被宣傳官亂改一通,以致「願你被夢想點亮」變成夢想之火熄滅。

 

 
 

  大禹改朝代  後生二千年

  在「唱主旋律:穩定壓倒一切」的官媒生態中,「北炎南南」是另一類。

  北京的《炎黃春秋》和廣州的《南方周末》發出的是比較接近民間的聲音,有針對體制弊端的述評,也有關懷弱勢群體的吶喊。這是理性的面對現實的聲音。

  《南方周末》承載了知識人為民請命的使命,每年的新年(元旦)獻詞,表達了知識人的願景:〈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進〉(1999)、〈一句真話比整個世界的分量還重〉(2006)、〈讓一束光簇擁另一束光〉(2012)。

  在「維穩」的政治生態之下,這些美麗的願景實也是「夢」。夢,畢竟是夢;「夢想成真」、「心想事成」,只是賀年慶節的吉祥語。

  今年的〈中國夢,憲政夢〉:「中國人本應就是自由人,中國夢本應就是憲政夢。」說的就是未必成真的「夢」,果然夢還未「點亮」他人,就被副省級的宣傳官破滅了。

  宣傳官大筆一揮,把標題改為〈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夢想〉。又加了一個「按語」,云:「2000年前大禹治水。」

  開頭一句,竟改了大禹的朝代,他變成了東漢(25—220)人;眾志成城的「城」,寫成了「誠」,輿論嘩然。

  「南周」讀者的留言謂:這是「低級錯誤」。所謂低級錯誤,是中國大陸語境中常見的「新詞」。錯誤竟有「低級」和「高級」之分,頗令人哭笑不得。

  大禹(姓姒)是古代傳說中的部落領袖,其子啟為夏朝第一掌權者。按舊說,夏朝在公元前二十一世紀至前十六世紀;據2000年中國科學院「夏商周斷代工程」主事者公布的斷代年表,夏朝在前2070—前1600年。不管按舊說還是新的斷代,大禹都是4000年前的人。這是中學生就應有的「歷史常識」。

  
  北風那個吹  南周遇寒流

  「南周」同人抗議「粗暴刪改」和干預編輯作業。在任和離任的職員錢鋼、鄢烈山等五十多位,聯署公開信,責中共廣東省委宣傳部長所為,「是越界之舉、擅權之舉、愚昧之舉、多此一舉。」

  中宣、外宣系統直接控制的官報,為宣傳部長辯護。《華商報》則同情「南周」,發表署名(曹旭剛)評論〈「新年獻詞」何以成為公共事件〉,稱「輿論與廣東相關主管部門的衝突,反映……媒體管理思維,已到了亟待改革的關鍵時刻」。

  《南方都市報》前總編程益中等,接受「德國之聲」訪問,表示支持「南周」職工爭取「言論自由」。廣州一群市民到「南周」大廈門外,獻上一枝枝白菊、黃菊,瀰漫對夢想破滅的無奈之情,也是對自由魂之哀思。

  「南周」受到中宣部的壓力,早在九十年代後期就開始,中宣部是前朝權要控制思想、宣傳的堡壘。

  廣東省委歷任書記自謝非到汪洋,並未因中宣部及其「太上皇」的壓力而對「南周」大整肅,擔任廣東省委宣傳部長的本地幹部如于幼軍、林雄,對「南周」,則盡可能給予一點「保護」。儘管黨官難免有回應中宣部的舉措,但總算有節制,沒有「撕破臉皮」,這回卻是「撕破臉皮」了。

  毛澤東時代「紅色文藝」的樣板《白毛女》,有一句幾代人熟悉的歌詞:「北風那個吹呀,雪花那個飄呀!」如今的「南周」,恰正在吹北風,陷於政治寒流中。

  新年伊始,「憲政共識」被封殺,「南周」的「新年獻詞」遭「粗暴刪改」,炎黃春秋網被關閉。這一系列事件,折射遙控宣傳系統者,在強化監控。

  十八大的權力重組,並不意味「政治氣候」大變。不管是政局還是傳媒生態,仍是「早春天氣」,如宋•李清照(1084—1155?)詞云:「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聲聲慢)。傳媒人說說「夢」,仍有政治風險。


  還權於人民  執政黨承諾

  知識界說「憲政夢」,呼籲建立「憲政共識」,是體制內的改革呼聲,祈求的只是執政當局兌現八二憲法的一些規範,如依憲執政、保障公民基本自由權,而新任總書記也說過「保證憲法全面有效實施」。在八二憲法的邊界內說「憲政夢」,並無「越界」。

  執政黨主導制訂了八二憲法,自應該要為承諾而展示承擔的責任。正如胡錦濤前總書記說要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監督權,是執政黨對社會的承諾;還權於民是兌現承諾,是建立誠信體系的第一步。

  《荀子.致士》謂:「政令不行而上下怨疾,亂所以自作也」,又云:「變應寬裕而多容,……政之始也。」在當代的社會,執政黨如果「說話不算數」,何來政令暢通?施政如果缺乏包容、官員如果不講理,何來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