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3月年會於5日至15日舉行，政治的主旋律是強調總書記的核心地位和核心權威，頌揚他的英明領導、非凡業績；久違的毛文革頌詞領袖、領航、掌舵又來了，這是造神的新發展。造神是亞文革的一個標誌，也是與毛文革相似之處。

　　熾熱的造神，是今冬中共十九大前的熱身，關乎鞏固極度集權的體制、高層權力的重組。

　　本文以北京黨媒和高官的頌詞為研究載體，探討不同時段的口號，不同政治背景高官表態的差異，造神的政治意涵，對十九大權力再分配的影響。

　　黨六中全會　定核心地位

　　中共十八大（2012年11月）修改黨章，確定行動指南（或稱指導思想）：馬列主義（共產主義老祖宗）、毛思想（毛朝）、鄧小平理論（鄧朝），「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江朝）、科學發展觀（胡溫新政），這是2M+「鄧三科」模式。

　　2013年，政局左轉，局部回到毛老路，高舉毛紅旗，文化界有類似毛文革的亞文革；提出貫徹「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後來加了「三新」的尾巴：治國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

　　十八屆六中全會（2016年10月）的公報，在「黨中央」之前加上定語「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並發出號召：「全黨同志緊密團結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周圍」，「維護黨中央權威」。

　　儘管公報強調的，是團結在黨中央周圍和黨中央權威，主語是「黨中央」而非個人，但會後宣傳攻勢，卻向核心大傾斜，動員高幹向核心人物表忠，對他「三絕對」：絕對忠誠、絕對服從、絕對維護其權威。

　　軍方和近幾年提升的政治新貴，尤有這種傾斜性。北京新任市長稱，六中全會「最大的貢獻」，是確立了總書記的「領導核心地位」，這是「高舉旗幟的核心，……眾望所歸的核心」，必須堅決服從核心、維護核心、看齊核心【註1】。

　　兩類表態者　未必例牌話

　　3月年會的政治話題，是六中全會後宣傳攻勢的延續，也是十九大召開前的熱身運動。主旋律是突出總書記的核心地位，齊唱頌歌並表忠，這是類似於毛朝個人崇拜的造神。

　　政界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政治背景、個人素養不同，圍繞核心論的表態有差異。第一類是隨大流「應景」，頌詞和表忠在六中全會公報的邊界之內，說的是「例牌話」；第二類是競相重複喊核心權威，超越公報的邊界，強調對個人的崇拜和效忠。

　　第一類，多為胡溫新政時段（2003年3月至2013年3月）支持深化改革者，如中央團系的李克強、李源潮、劉延東，再如先後在朱鎔基內閣（1998—2003）、溫家寶內閣（2003—2013）當過大管家、二管家的馬凱（朱內閣時主管國務院辦公廳的副秘書長、溫內閣的秘書長）、汪洋（溫內閣時曾任主管辦公廳的副秘書長）發言都審慎、靠譜，沒有超越邊界的亢奮。

　　李克強發表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到「總書記的核心地位」，重申以小平理論、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觀「指導」；在此指導理論（不提馬列主義、毛思想）之下，提到貫徹「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精神和治國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

　　這是「例牌話」，並沒有把「系列講話」稱為指導理論；他強調的，是黨中央「堅強領導」，而非個人的「英明領導」。　

　　 領袖和領航　類似四偉大

　　第二類，多為軍方媒體和軍官，或政界新貴（特別是十九大可望提升者），其表態充斥文革式的頌詞，如領袖、領航、掌舵、英明領導（表1），近似毛文革時的「四個偉大」（偉大導師、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舵手）。

　　在10分鐘的發言或一千字的文章中，競相重複喊總書記和核心，以表達「無限忠誠」，是3月年會的一大特點。

　　在10日新疆代表團的發言，新任新疆區委書記喊總書記25次、核心3次、重要講話15次【註2】；他簽發的12日一份「通知」，對「總書記的關懷厚愛」表態（約1000字），18次提到總書記、6次提到核心、16次提到重要講話。 　　

　　十九大熱身　定指導理論

　　競唱頌歌表達擁戴核心，與十九大息息相關，其背後的政治意涵，可歸納為三項。

　　首先，十九大的文件（包括修改後的黨章），可能重申十八屆六中全會關於核心地位的決定，並有貫徹核心人物「系列重要講話」的表述。

　　毛文革時的九大（1969年4月）黨章，有「領袖」和「偉光正」的表述：「以毛澤東同志為領袖的中國共產黨，是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黨，是中國人民的領導核心」；它還讚揚林彪「最忠誠」，稱他是毛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

　　毛文革之後的黨代會、黨章，沒有確定新的「領袖」。

　　十九大文件未必能寫入「領袖」，但關於「領袖」的宣傳、頌揚，在3月年會熾熱。軍方的述評尤其「高調」：「磅礡征程，核心領航。……黨的十八大以來，如果不是習主席英明領導，關鍵時刻扶危定傾，就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大好局面。」【註3】；習主席「重要論述和重大部署。……體現了領袖深邃的戰略思考」，「善於觀大勢、謀大事」【註4】。

　　第二，把「習理論」或「習思想」列入指導思想，或也是十九大主導者「爭取」的目標。十八大後，官方關於指導理論的表述，最初只是「鄧三科」，後來才提到「系列重要講話」，但未正式確定有指導地位。

　　近期相關的宣傳甚熱。有被稱為「親信」的政治局委員，在3月年會發言稱，「在偉大鬥爭」中，形成了總書記「新的思想和理論」（表2）。

　　3月14日，《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頭版文〈領航強軍，從春天出發〉，不只稱「軍事統帥……指引奮進方向」、「領航掌舵」，而且稱「主席系列重要講話……是一個科學理論體系」。

　　說偉大鬥爭　選人三絕對

　　第三，繼續清黨，以家長意志推進十九大的權力重組。

　　中共向來存在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高層權力重組往往與政策分歧、黨內鬥爭交纏。

　　3月年會的高幹表態反覆強調「偉大鬥爭」，雖未解釋「偉大鬥爭」和「重塑再造」指什麼，但提到「野心家」徐才厚、郭伯雄和令計劃等，折射肅貪與政治鬥爭的交纏。

　　十九大的改組，是集權者的「重塑再造」工程，將有「舉旗亮劍」之舉，清洗一批人，以便騰位換人；也在「偉大鬥爭」中，讓表忠者接受「火線考驗」。

　　一連串的高幹表態，是集權者篩選、考察「忠誠者」之舉，提拔新人將以忠誠為首選。軍報反覆強調忠誠核心、擁戴核心、維護核心和「三絕對」，顯現換人的政治標準。

　　3月年會的造神雖引來「拜神」的回應，但也有講真話者批評「吹風」，提到「有些官員」靠寫稿團隊吹噓，盡是空話、套話，是形式主義。

　　造神假大空　源濁水不清

　　習慣以假大空交差，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的政治景象。木匠出身、曾任政治局常委和政協主席的李瑞環曾說：「圖虛名、搞花架子不僅佔用了領導的精力……而且『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造成一種浮華的風氣。」他又說：「普遍存在說假話的現象，固然有社會風氣的影響，但根子在領導身上。」【註5】

　　第一代的陳雲提及大躍進（1958—1960）時說：「現在不是毛主席一個人熱，全國許多領導都熱，不吃一點苦頭，這些話是聽不進去的。」【註6】

　　上面喜歡聽頌歌讚功績，下面獻媚者便造假和「歌德」，如毛時代喊大躍進，下面的官吏便把畝產只有二、三百斤吹成數千、數萬，甚至有上海郊區的17萬斤「水稻豐產衛星」【註7】，第一黨報還鼓吹「人有多大膽，地有強大產」【註8】。

　　要改變假大空的風氣，必須建立真正的法治和良好制度，包括有健全社會誠信體系的良制，從「源頭清」開始。正如《貞觀政要．誠信》言：「流水清濁，在其源也。……源濁而望水清，理不可得。」 　

　註：

　1，http://leaders.people.com.cn/n1/2016/1101/c58278—28823518.html
　2，http://news.ts.cn/content/2017—03/10/content_12550964.htm
　3，解放軍報2017.3.7，頁1。
　4，解放軍報2017.3.13，頁5。
　5，李瑞環：辯證法隨談，頁349—350。
　6，http://news.china.com/history/all/11025807/20131205/18198116_2.html
　7，大飢餓（1958—1962）：3000萬人餓死的悲劇
　8，人民日報1958.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