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1 黨報六一社論 橫掃牛鬼蛇神
　　　2 放火引蛇出洞 捉拿牛鬼蛇神
原載：1 信報〈中國21〉專欄，2016.5.30，A22版
　　　2 信報〈中國21〉專欄，2016.5.31，A16版
上網：2016.6.5
字數：原文2,020，上網2,368

　　關鍵詞：61社論，516通知，牛鬼蛇神，第一張大字報，政治符號，階級鬥爭，四舊，三個凡是，放火，引蛇出洞，鳴放，反右，陽謀，專政

　　50年前的5月30日23時，北京中南海下達毛批示：派工作組接管《人民日報》。毛親信、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於31日主持接管，6月1日發表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同日，毛指令新華社全文廣播北大聶元梓等七人大字報（後來稱為「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

　　 揪鬥走資派　破四舊亂局

　　「61社論」和「第一張大字報」，是毛文革的重要標誌，釋放的政治符號是：文革從批鬥走資派的黨內鬥爭，擴大到全社會，是毛控制下「群眾運動」的總動員。

　　在「61社論」之前，毛修改7次加「重話」和定稿的「516通知」，是毛文革正式發動的「宣言」，主調是宣揚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和反修正主義鬥爭論；確定的文革鬥爭對象，一是黨內走資派，二是黨政軍各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又稱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三是社會上的牛鬼蛇神。

　　陳伯達修改審查定稿的「61社論」，主調可歸納為三點：

　　一，宣揚毛的階級鬥爭論，稱「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在意識形態領域內的階級鬥爭，一直是十分激烈的。目前的社會主義文化大革命，正是這個鬥爭的繼續發展。這場鬥爭是不可避免的」；
　　二，編造資本主義復辟的陰謀；
　　三，對文革定性：「無產階級的文化革命，是反對一切剝削階級意識形態的文化革命」。它聲稱「這種文化革命的性質」，必然要破除「四舊」（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

　　「61社論」提到「億萬工農兵群眾」以毛思想為武器，正「橫掃盤踞在思想文化陣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

　　它預告文革的勝利：「人類歷史上空前的這一場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開展和勝利，敲響了中國土地上殘存的資本主義勢力的喪鐘，也敲響了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一切反動派的喪鐘。」

　　引蛇出洞術　捉牛鬼蛇神

　　牛鬼蛇神指那些階級、群體，〈61社論〉並未解釋。筆者的解讀是：在「一黨領導」體制下的政治運動、社會管控中，所謂牛鬼蛇神有兩種意涵，一是泛指管控、鬥爭對象，即專政對象「黑五類」（地、富、反、壞、右）等。專政的手段，是關（押）、管（制）、殺（頭）；二是指「壞事物」如鬼戲等「文藝毒草」。

　　題為〈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61社論」，稱「橫掃」牛鬼蛇神是要鞏固專政，「保證……勝利地過渡到偉大的共產主義」；6月1日廣播的聶元梓等7人大字報，則高喊「堅決、乾淨、全部地消滅一切牛鬼蛇神」。

　　〈61社論〉和「第一張大字報」最大的傳播效應，是連老人和兒童都熟悉政治術語「牛鬼蛇神」，許多人由此產生恐懼感。

　　〈61社論〉等造成的災難，是造反派以「橫掃牛鬼蛇神」之名「破四舊」，演變成暴力侵害；8月以來紅衛兵大集結，造成無政府主義的大動亂。官員、軍人介入黨爭和武鬥，更導致社會浩劫。

　　50年代提出　三個凡是論

　　所謂牛鬼蛇神，並非毛文革時才有的「鬥爭對象」。早在50年代，罵牛鬼蛇神就是政治常態。

　　1957年3月，毛召開宣傳工作會議並發表演講，演辭4次提牛鬼蛇神，首先是提「有一些牛鬼蛇神被搬上舞台」；他的指令是：「凡是錯誤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應該進行批判，決不能讓它們自由氾濫。」

　　「三個凡是」後來成為必須絕對服從的「聖旨」。毛修改定稿的「516通知」，就寫入「三個凡是」；陳伯達審定的〈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則順著「三個凡是」點火。

　　1957年3月後，毛經常訓話罵牛鬼蛇神。1957年4月，他在中共黨內的杭州會議說「鳴放」，提到「知識分子像驚弓之鳥」不敢「鳴放」，「怕（黨）放長線釣大魚」。他說：「就讓牛鬼蛇神都出來鬧一鬧，……我們專政了這麼多年，讓人家罵一個星期也可以。」（《毛澤東思想萬歲》頁101）

　　毛一邊公開說，誠意邀請知識分子「批評黨」；一邊在黨的內部高幹會議，稱敢講話的文人是牛鬼蛇神，暴露「鳴放」是打算整人的「陽謀」。

　　3年一焚燒　是整人陽謀

　　1957年7月，「鳴放」已轉為「反右」。毛的「上海講話」稱：「要定期放火，以後我看至少3年一焚，5年再焚」；放火是要讓牛鬼蛇神暴露出來。

　　在9年後的1966年7月，毛在湖南韶山滴水洞部署黨內鬥爭，給江青密函（毛自稱有「近乎黑話的話」），又有相似的話：「在7、8年還要有一次橫掃牛鬼蛇神的運動。」這是針對〈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政治暢想」，在8年後的1974年，毛、江果然發動「批孔批周公」，向周恩來等老臣下手了。

　　毛關於牛鬼蛇神的一系列講話，暴露他清黨整人的亢奮。每隔一段時間「放火」，引出牛鬼蛇神，然後再以「發動群眾橫掃牛鬼蛇神」之名整人，這就是他很得意的「引蛇出洞」術，暴露他玩弄權術、呼風喚雨。

　　毛文革期間，毛更常說牛鬼蛇神，時有殺氣騰騰的「場景」。在「61社論」發表2個月後，政治局擴大會議在北京召開，他在會上說：「牛鬼蛇神，在座的就有！」導致「會議的氣氛……十分緊張」（官方出版物《毛澤東傳》，頁1428），這就是極度集權下家長制一言堂的弊端之一：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