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家胡耀邦與精神文明觀(2)

丁望

原載：信報月刊2014年4月1日4月號
　　　頁82 - 85
上網：2014.4.30
字數：原文5,380，上網6,532

1984年人民公社解體之後，胡耀邦（右）
與趙紫陽（左）開啟城市的經濟體制改革、全面的對外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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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六年決議　刪普世價值

　　1986年冬，安徽等地大學生和平請願，引發極左派的「倒胡」活動，胡氏於1987年1月被迫辭去總書記職，大家長鄧小平不滿他「反自由化軟弱」而拍板定案。

　　1989年4月15日，北京學生悼念胡耀邦。後來的和平請願，提出自由、民主和反官僚主義、肅清貪污、打倒官倒的口號，招來6月的武力鎮壓，主張以和平方式平息學潮的總書記趙紫陽（1919－2005）、常委胡啟立等下台。

　　接任總書記的人，全面推展反自由化大清算。在1991年的「七一講話」，提出「兩種改革觀」和敵對勢力論，強調反自由化、穩定壓倒一切和強化專政職能，後來衍生「問一問姓社還是姓資」的意識形態控制。1996年，大家長病重不再過問政事，總書記主持中共十四屆六中全會，作出〈中共中央關於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若干重要問題的決議〉（以下稱「九六決議」）。這是顛覆「八六決議」。

　　「九六決議」是貶胡耀邦、趙紫陽而自吹的個人崇拜文件。它說，八九風波暴露八十年代「最大的失誤是教育，主要是思想政治教育削弱了」，實指責胡、趙「反自由化軟弱」；兩次提到新總書記的核心領導「兩手硬」，宣揚三講（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９。它的「主旋律」是：強調對外開放的風險，敵對勢力的西化、分化，加強專政和反自由化。

　　它反覆宣揚馬列主義和毛思想是「強大精神支柱」，要以馬、毛和小平的理論「武裝」人民。它對「八六決議」最徹底的顛覆，是刪去普世價值（自由、平等、博愛）的一段話。

　　馮蘭瑞提及胡氏病故後的變化：「貽誤了中國的體制改革、社會轉型和實現政治民主化，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鑄成……永遠的遺憾。」

　　社會的一大災害，是九十年代以來，道德、誠信的危機加劇，假大空騙、食物毒流、暴戾之氣成為一大「社會特色」。

　　中共十六大（2002年11月）以來的胡溫新政10年，有道德層面的修修補補，胡錦濤提出和諧社會論，溫家寶多次提及普世價值，倡議獨立思考和培養創新能力，表示對「道德滑坡」的憂慮。

　　2006年9月，在第六屆亞歐首腦會議上的講話（權稱「赫爾辛基講話」），他提到普世價值：「世界文化和文明的多樣性，不僅過去存在，現在存在，將來也會長期存在。科學、民主、法制（治）、自由、人權，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共同追求的價值觀和共同創造的文明成果。」

　　2011年6月，他在倫敦的英國皇家學會發表演講，再提普世價值：「在人類歷史上，在反對封建專制鬥爭中形成的民主、法治、自由、平等、人權等觀念，是人類精神的一次大解放。」10

　　他的講話，回到「八六決議」中的「胡耀邦精髓」（是複述式略有伸延，增法治、人權的價值觀），顯現弘揚「耀邦精神」、替「八六決議」翻案、對道德和誠信危機的憂患意識，這是對普世價值的執著。他亦多次提及「封建殘餘」和「文革遺毒」阻礙改革的深化；所謂封建殘餘，我的解讀是指權力終身制，家長制一言堂和權力依附，特權主義和封建式的蔭庇等。

　　北京知識界思考型名人李銳、許良英、杜光、彭迪、錢行等和紅二代陳小魯、秦曉，均表示認同普世價值，並發表相關的文章。曾任官方新華社高級職務的彭迪，撰文責問一味鼓吹階級鬥爭者：「各國公認的自由、民主、法治、人權等普世價值」，同老百姓「有什麼過不去的矛盾而要對它大張旗鼓加以討伐」？他認為，要正視「你死我活的悲劇」，「催生一個以人為本的正常社會」11。

　　自2009年以來，溫家寶的普世價值和「道德滑坡」說，遭到極左派、極毛派的圍攻12。

　　受圍攻不足為奇。他提普世價值，回到「八六決議」，觸動主導「九六決議」者的「領導權威」；他的「道德滑坡」論，觸動宣傳系統及其控制的「精神文明委員會」利益和責任，自必遭到攻擊13。宣傳系統和文明委、政法系統，是「太上皇」遙控的實權鏈，溫氏備受牽制。

　　社會的現代化，有賴法治、制度。在法治、制度的基礎上，改善道德素質和文化科學素質，建立社會的誠信體系，是社會走向文明不可或缺的綜合工程。

　　社會風氣的「善化」，首先要重「官德」，《論語．顏淵》謂：「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左傳．魯文公元年》云：「信，德之固也。」當今的各級掌權者，如能以誠信、尊重事實和行為的「表率」取信於民，有助於社會風氣的「善化」。

類別	概況（文獻來源）
拐賣人口、殺嬰（官吏、公安和醫護人員參與）	1 網絡販嬰打公益幌子，價格3至6萬元（中新網2014.2.28）　2 河南拐賣嬰兒廣告：明碼標價男孩3萬6女孩2萬4（新華網2013.6.18）　3 陝西富平縣婦幼保健院（官辦）醫生張淑俠，騙賣院中嬰兒歷時8年，販價2萬以上（國務院衛計委2013年第7號明碼電函等）　4 吉林長春市周喜軍盜車殺死兩月大嬰兒（財新網2013.11.22）
大學生投毒	1 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院士研究生林森浩，因小事下毒致同學黃洋中毒死亡（新華網2014.2.17）　2 清華大學化學系學生朱令，在近20年前因劇毒化學品鉈中毒致殘（南華早報2013.6.3）
殺害近親、兒童（因小事、家庭糾紛、仇恨）	1 2014年1月，湖北老河口6歲男童，被嬸嬸割掉雙耳砍傷下巴　2 2013年12月，河南清豐7歲女童，被嫂嫂推入機井死亡　3 2013年11月，上海松江4月大嬰兒，被伯母殺死藏於洗衣機　4 2013年8月，山西汾西6歲男童，被伯母挖雙眼（1－4，中新網2014.3.2）　5 2013年12月，雲南師宗2月大嬰兒，被外祖父以劇毒農藥毒死（新華網2014.2.16）
官吏暴打民眾槍殺孕婦	1 2014年3月，江蘇省科技館副館長袁亞平，毒打南京市口腔醫院護士陳星羽致雙下肢癱瘓（中華網2014.3.5）　2 2013年10月，廣西平南縣公安局警察胡平開槍殺死孕婦（中新網2014.2.17）
毒奶粉地溝油	安徽大頭奶粉、河北三聚氰胺毒奶粉、瘦肉精、地溝油、毒餃子、頭髮醬油事件頻頻發生，民眾對食品安全缺乏信心，不少人「自由行」，到香港「掃奶粉」
假大空騙以權謀私	1 生物物理學家王志珍說，不撒謊是國家和民族的底線　2 一位工程院院士說：「論文造假、抄襲越演越烈，靠拉關係爭項目和經費，評審成果造假，偽造學歷……，為應付評估檢查集體造假。」（中國青年報2009.9.17等）　3 鍾南山說：「全世界的醫生都是靠技術吃飯的，中國的醫生是靠賣藥、用設備、開檢查（指濫收檢查費）來生存的，醫生群體公信力受到質疑。」（財新網2014.3.7）

引題	內容概要
精神文明建設根本任務	培育四有公民：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兩提高：思想道德素質、科學文化素質的提高
改善人的素質	改善公民素質：提高生產效率，發展人與人的新型關係
精神文明建設兩方面	思想道德、教育科學文化的建設
階級矛盾、疏導取向	社會存在的矛盾大多數不具階級鬥爭性質，以討論、說理、疏導方式解決「思想問題」
接受外國先進科學文化	對外開放是不可動搖的基本國策，學習各國先進的科技、文化和適用的經濟行政管理經驗
尊重、團結（和諧，避免內耗）	「一切用誠實勞動爭取美好生活的積極思想和精神，都應當加以尊重、保護和發揚。……克服長期造成嚴重危害的狹隘觀點。」
道德建設基本要求	1 五愛：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愛科學、愛社會主義 2 集體主義：國家、集體、個人利益相結合的集體主義 3 社會道德：誠實守信、互助友愛、扶貧濟困 4 職業道德：反行業不正之風，改善服務素質，人與人關係和諧；機關幹部要公正廉潔，反官僚主義和弄虛作假
正視封建遺毒	「特權思想、專制作風、拉幫結派、男尊女卑等，本質上都是封建遺毒的反映。」
價值觀的繼承	「在人類歷史上，在……面對封建專制制度的鬥爭中，形成民主和自由、平等、博愛的觀念，是人類精神的一次大解放。」「發揚……人道主義精神，尊重人，關心人，特別要注意保護兒童，尊重婦女，尊敬老人，……遵守公共秩序，講文明禮貌……保護環境和資源。」
註：本表據〈中共中央關於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刊人民日報1986年9月29日第1版）。內容概要欄內，有「」的係文件原文，其餘係作者對文件表述的概括。